陶思明

據“禁食?野味′，這次動真格了”一文（人民網，2020.3.2），實施《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動物交易、革除濫食野生動物陋習、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生命健康安全的決定》，修訂和完善相關法律中“擴大野生動物的保護范圍”，將是一個方面的發(fā)力重點。也即通過調整現行《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》、《國家保護的有重要生態(tài)、科學、社會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名錄》等，增加保護物種，解決許多利用野生動物的活動雖然破壞大、公共衛(wèi)生安全風險高卻不違法的問題。人大常委會《決定》本身及有關答記者問、野生動物主管部門貫徹《決定》的相關文件等，也都是這么說的，如“制定、調整相關名錄”，加快“名錄的調整進度”等，無不指向增加保護物種、提高保護等級。

這源于《野生動物保護法》只保護“珍貴、瀕危的陸生、水生野生動物和有重要生態(tài)、科學、社會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”的規(guī)定，人為把一部分野生動物排除在法律保護之外?，F在，依據野生動物保護難以到位、獵捕交易活動猖獗，特別是食用野生動物前置各環(huán)節(jié)必然要親密接觸野生動物，引發(fā)公共衛(wèi)生不安全危害人體健康的新形勢，野生動物保護要提質增效，但按照目前的普遍說法卻還不是天人感應大破大立，實現野生動物的全面保護，而只是在“擴大野生動物的保護范圍”上打轉轉。這意味著，在我國全面禁食陸生野生動物的新階段，篤定仍然有一部分陸生野生動物如同過往，將繼續(xù)被排除在法律保護之外。然而，這是否就科學、合理，能夠和野生動物全面禁食重大決策相唱和，符合野生動物全面趨衰，特別是就地全面保護恢復物種野外生存力的實際需要，有助于相關問題的更好解決呢?

現在大家都講生命共同體，這個概念很重要，如果用在保護上，相當于生物多樣性保護或地球生命支持體系的保護，以場域性、整體性、系統(tǒng)性見長。各種野生動物是相互聯系、相互作用的有機整體，原本沒有誰重要誰不重要、誰有益誰無益之分，而是地位平等、功能一樣的成員。要說重要都重要，要說有益都有益，要說保護應該都保護，為了保護動物，還要保護植物、微生物等一切生命現象，生命共同體的金字塔沒有一塊“磚”是多余的。

如果“擴大野生動物的保護范圍”之說可以成立，就得列出可以排除保護的名單來，這個可能有些難。當前，我國野生動物整體上都顯頹勢，立法排除哪個物種的保護都難于下手。即是以人主觀想象常有的凌厲之勢，指定一批物種不在保護之列，日后萬一其生存狀況惡化，相關生境、食物鏈網關系發(fā)生不利變化甚至斷裂，影響所及豈不是立法保護的物種也保護不成了。而且，野生動物的野外保護，原本就是區(qū)域生物多樣性的整體性保護，管控減免人類活動影響的效益，像陽關普照大地、春雨滋潤萬物一樣，是普惠性的，生命大家庭所有成員自然而然都受益，并不能排除哪個物種不受益或告知其應該主動回避受益。由此，立法確定只保護一部物種，顯然不適應各物種都需要保護的迫切需要，對野生動物的就地場域性保護、區(qū)域生物多樣性保護來說，也是多余的，還難逃對生命共同體成員選擇性歧視之嫌。

理解到可能有這樣的考慮，人類活動導致的自然生態(tài)破壞和野生動物數量種間的不平衡，再恢復到自然平衡水平是一個緩慢過程，現在有些食物鏈不太健全，比如食肉動物少野豬容易泛濫，有些物種可以不在保護之列。但以此為理由不予全面保護似乎也沒有必要，先把整體保護的概念樹起來，并落實到實踐中，至于過程中出現個別物種種群數量多的問題，其實不難解決，現在多地就有批捕野豬減輕農作物損害的工作，謂之人工調控也沒有啥不妥。每個物種分布何處、種群數量大小、相互間有著怎樣的關系等，原本是一個自然力發(fā)揮作用的自然過程。只是貪婪的人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，長期來對自然力的過多干擾破壞，致其跌入紊亂虛弱的深淵，難以隨時應變統(tǒng)領制衡實現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自平衡。我們不遺余力搞保護的根本目的，其實就是要扶強自然力，為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越來越健康、食物鏈越來越健全創(chuàng)造不受、少受人為力干擾破壞的前提條件。保護自然者必先相信自然，對自然力大家還是要充滿信心。

還意識到可能是說野生動物利用的管控問題，有些尚沒有納入管控或不需要納入，但沒有納入或不需要納入利用管控的野生動物，不等于沒有野外保護或不需要野外保護。為厘清相關概念所指，防止把管控野生動物利用的一些創(chuàng)意、措施，也照搬到性質、特點完全不同的野外保護上去，希望相關論述、立法能夠考慮到野生動物野外保護和利用管理兩個方向的事實。如果合一處理，會嚴重影響野外保護的科學合理、低碳高效。假如說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是為了管控利用，那他的“重點”招牌同樣會作用于野外保護?，F在，挑三揀四搞保護，塑造明星物種而置絕大多數物種于“銷聲匿跡”的悲慘境地；不立足于管控減免人類活動威脅恢復生境的良好性，而是選擇走捷徑，玩各種數字保護，或析出單一物種搞人工繁育、遷地保護等保護亂象，其源蓋出于此。只要有這個名錄，這些亂象就無從糾正。

特別建議：只選擇列出一部分野生動物物種的名錄制，只作為利用環(huán)節(jié)管控措施提出就好，比如設可利用野生動物名錄。可利用或者可商業(yè)化利用的野生動物物種畢竟是少數，名錄會比都需要有野外保護的幾千種野生動物的名錄短許多，便于社會了解和執(zhí)法監(jiān)管。相應的野外保護不設名錄制，只要是野生動物，無一例外都在野生動物保護法平等保護之列。由此而毫不憐惜的廢止現有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、“三有”野生動物等名錄，填平生命共同體中人為設置的溝壑和拉長的距離，避免出現野生動物保護法還規(guī)定許多野生動物不受保護的奇葩漏洞，避免為野生動物三六九等野外保護路徑提供法律依據，構成保護性破壞。

還建議：修改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》第九條第二款國家“保護珍貴的動物和植物”的表述，為將所有野生動植物種都納入法律保護范圍提供憲法依據。沒有普通，那有珍貴；沒有塔基、塔身，那有塔頂、塔尖。只要保護的好，都納入保護，絕不會影響必要的利用。